深夜去lab养细菌,又一头撞见prof,第三次了,没想到我们都是夜行人,怪吓人的。回来时夜空起了朦朦胧胧一层雾,像是天降雪沙非常诡异。两排树叶子掉了个精光,树干显得格外精瘦,就这样把守着一条蜿蜒小道没入幽地,在昏黄的路灯下隔着水雾闪着湿润的光泽,再前面就什么也看不清了。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,一高一矮牵着手,小两口甜甜蜜蜜有说有笑。没想到一路同道,我只好老老实实跟在后头,看广阔的夜雾,雾下俩晃悠着的影子,还有迎面而袭的湿气,如同这个进入深眠的城市的鼻息。边走边听LP的 Mind across the universe,"o o o"的回响不禁让人yy盛大的极光。Night is falling down, soon there'll be no light. Mind across the universe. 我果然是狂想派。
为什么读车前子会想到徐桑榆同学,总结下来是这样的:扯谈,随意,风趣,文骚。徐,我真是太太太抬举你了。贴一篇《回忆金鱼》,我也就认识那两种,小时候都养过。至于他说的“龙肿”,听上去可怜巴巴的,我们家管那品叫“朝天红”。
车前子,男,原名顾盼。1963年春生于苏州, 1998年初在北京居住至今。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发表诗歌,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发表散文,出版有诗集《纸梯》《怀抱公鸡的素食者》《独角兽与香料》,散文随笔集《明月前身》《手艺的黄昏》《西来花选》《偏看见》《云头花朵》《江南话本》《缺一角的拼贴画》《水天堂》《鱼米书》《好吃》《中国后花园》《品园》《好花好天》等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江苏作家协会理事。
回忆金鱼
东土城路上,常有一个卖金鱼的中年男人,歇着一辆板车,车上摆满了瓶瓶罐罐,瓶瓶罐罐里睡着金鱼。这些金鱼很少游动,睡着似的,偶尔挪挪尾巴,也只像我们在床上翻个身继续做梦,但绝没有我们的动静大,床板咯吱一响,棕榈叶飘摇。而瓶瓶罐罐里的水不会咯吱一响。有一次我听到杯子里的水咯吱一响,原来是杯子破了。这些金鱼的颜色一律鲜红。
一只瓶子里或者一只罐子里卖金鱼的中年男人一般只放两条金鱼。有时候一条金鱼孤独地睡着 ——很奇怪,瓶子或者罐子里只有一条金鱼的时候,这一条金鱼就似睡非睡,或许床太大的缘故,它好奇地从这头睡到那头,又从那头迅速地睡回来。金鱼的床是水,瓶子里罐子里的水。平生是水,一泓清水,我很满意。有时候三条金鱼睡在一只瓶子里——它们都睡不着了,桃园桃花未开,三兄弟无缘结义,还各自作着买卖;灵云不起,三国演义寻常事。
我小时候读《三国演义》,喜欢的人物是张飞,讨厌刘备。我还喜欢典韦,他力气大。我觉得吕布是个美男子,貂婵真爱他。佳人爱英雄比爱才子刺激,佳人爱英雄,热血配剑;佳人爱才子,砚台配墨,才子这一坨墨在那里磨啊磨,越磨越黑。咦,一眨眼,我怎么写到这里了。卖金鱼的中年男人操着河北口音,《三国演义》里河北人不少,卖金鱼的中年男人如果他遇到刘备,说不定就是关羽。关羽是山西人,不卖金鱼,做的是大买卖,卖煤。关羽脸上大有财运,汉末就有煤矿的话,关羽肯定安心在家做矿主,放放债,骑着毛驴上下班。
说到小时候,现在我对金鱼的学问还真没长进,可能退步了。我小时候颇可以辨别诸多金鱼品种,现在只认识两种。这两种金鱼个性突出,我认识它们等于不认识,因为谁都认识:一种金鱼脑袋扛着两团大眼袋,叫 “水泡”;一种金鱼浑身上下疙疙瘩瘩,叫“珍珠”。我颇为癞蛤蟆抱不平,癞蛤蟆也是浑身上下疙疙瘩瘩为什么大家就讨厌?而浑身上下同样疙疙瘩瘩的“珍珠”,大家为什么就喜欢?后来知道这世界上理所当然地会有西施,因为有了西施,也就理所当然地会有东施。但癞蛤蟆的疙疙瘩瘩却不是学来的。我还记得一种金鱼,大概叫“龙肿”,额头上肿出好大一块,走投无路四处碰壁的纪念,此刻想来倒接近老寿星的肖像。
有一次走了好长的路,去一户人家看蓝金鱼,据说这种蓝色的金鱼叫“蓝麒麟”,是日本人培育的品种。疲惫不堪地到了那户人家,那户人家突然变卦了,只给看品种平常的金鱼。“蓝麒麟”,死活不让看。我想也没什么稀罕的,无非是剪下一小块蓝天,泡在了玻璃缸里。
有过的,不想,就没有。想一想,没有也有。我想起叫“墨玉”的金鱼,通体漆黑,黑得活泼,一点不死板。白瓷大鱼缸清水灌满,就养一条“墨玉”,闲时轻叩缸边,“墨玉”游动起来,王羲之的《兰亭》也不过如此。而我的更养眼,它是日常生活里的法帖。还是没有。
有一个人妄想培育出透明金鱼,养在水里都看不见。这个人是我,在十一二岁的时候。
前几年看戏,看到很不错的刀马旦,身背粉色,线条收得紧,而火红的鳍与火红的尾巴却放松开来,游刃有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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